牡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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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炸鱼薯条咖喱酱看英国的饮食文化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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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年前吐槽过:

世上的饮食,要么食材精致加工,比如江浙精制或法国高厨(Hautecuisine)。

要么食材广泛又善于调制得其原味,比如广东或地中海沿岸传统吃法。

要么调味繁复华丽能让各种边角料食材神奇蜕变,比如我国西南,或亚洲接近赤道的那些地方的传统饮食。

如果既不懂精加工,食材又贫乏,还不太肯调味,最后就容易变成……

英国菜。

道理上,也很是简单:

——地理上,越接近赤道的地方,植物越繁茂多样,容易出优秀的香辛料。中南美、东南亚、地中海沿岸传统饮食皆如此。

像重庆任何一个小面摊上的佐料,大概够让欧洲大陆以北的师傅流泪了:一半是眼花缭乱看的,一半是呛的。

——离赤道远的地方,也可以靠山海形势的出产来弥补。像我国东北的传统调味,不如西南那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,但山珍足,海鲜多,尤其海鲜质地高,那就风味独具了。

——所谓幅员辽阔,在南北差异,体现为调味层次多样;在山川形势,表现为出产食材丰饶。

——历史悠久,又容易培养复杂精深的饮食习惯。

像加拿大面积巨大,海岸线长,但离赤道远,文明历史又短,所以在吃的东西上就……嗯。

跑题了。我要说啥来着?

哦对了,吐槽英国菜。

我是前两个月才注意到,英国人居然怜悯过意大利菜。

还不是什么无知农夫,而是拜伦——那位大诗人。

他老人家《贝波:一个威尼斯故事》里,有这段:

AndthustheybidfarewelltoCarnaldishes,

Andsolidmeats,andhighlyspicedragouts,

Toliveforfortydaysonill-dress’dfishes,

Becausetheyhavenosaucestotheirstews--

……

Fromtravellersaccustomdfromaboy

ToeattheirSalmon,attheleast,withSoy;

拜伦吐槽意大利大斋期不能吃肉,只能吃鱼——题外话,以前写过,葡萄牙人大斋期能吃油炸鱼,传到日本就是天妇罗。

且拜伦怜悯意大利人,炖肉里没有酱。

“吃鲑鱼,至少要加酱油!”

这诗是年写的。那会儿英国人觉得自家能普遍用酱了,就敢吐槽意大利人了。

哪位会问:英国人吃的是嘛酱?这么横?

答:那会儿英国人主要吃自己产的凤尾鱼酱,以及亚洲引入的大豆酱油。

下厨做过菜的诸位,一定看出问题来了:

这就好比有人得到个泡面酱料包,就觉得自己很懂美食了似的。

话说,英国人做饭的历史遗留问题是:传统上,普通英国人是真不太懂调味料。

大概在16世纪吧,托马斯·道森先生的食谱里,基本上就是*油和各种果汁萃取来做调味料,真算得上调味香草的,大概也就百里香,外加大葱。

所以您会发现,英国饮食里,各类蛋糕面包馅饼是真的多,因为他们不缺*油和面粉。

但肉菜基本是烤和炖,味道永远谈不上复杂深邃。想吃点有风味的,就是各类腌制品。

因为一直没啥味儿,所以真遇到个酱,就觉得天上掉宝了,就觉得自己很懂味道了。

话说,英国人在调味上的思维,也就是被他们这点子酱料给框死的。

之前写到过:

袋装的咖喱酱咖喱粉这玩意,其实是英国人定型的。

英语咖喱Curry这词,最早是泰米尔语里来的,意思是“酱汁”。所以在印度,咖喱可以泛指许多种印度酱汁——好比在我国,提到酱,可以有芝麻酱大豆酱蚝酱虾酱秃*油,多了去了。

按传统,印度的酱汁,理论上可以有无限多的配方,随各地不同。像马哈拉施特拉邦的传统酱汁配料极辣,且爱加坚果;古吉拉特邦的酱汁传统会用椰奶;克什米尔的酱汁传统上会有克什米尔红辣椒和鸡冠花萃取汁液。

可是早年英国人不懂香料啊,只是模模糊糊觉得,一切印度咖喱酱汁,都该有那几个味儿。更复杂一点的香料,他们也不擅长分辨。

所以到19世纪,英国人找出一些固定配方,包装起来卖。年前后,英国有家公司,CB,自己定制了一个配方咖喱粉,在伦敦畅销,算是第一次定了“咖喱”这玩意的规格:姜*郁金胡椒。

——说穿了,综合调味包。

——但真下厨做过菜的您,一定知道,新鲜炒料,比比成型的调味料,效果那是大大不同的。

大概,这就是传统英国人吃东西的思维。

日常做菜,他们需要计时钟,需要菜谱,需要配好调味的酱汁,需要标准化的套路。

他们得看美食节目,一尘不染地学会点麻烦但好看的菜,然后就满足地,继续吃自己该吃的东西。

我一个四川朋友,在爱尔兰一个小地方住过,每天吃他们热情好客地端来的乱七八糟的啤酒卷心菜炖肉。

吃多了之后,终于按捺不住了。

有一天亲自系了围裙进厨房,看都剩下什么边角料?

牛骨头劈碎取出牛骨髓搭配煎剩鲑鱼做汤底,鸡蛋先煎到坚实收缩,然后劈成蛋丝放进锅里炖,剩的萝卜磨成萝卜泥加上脆面包渣,汤出锅后放下去,递给人喝。

爱尔兰人瞠目结舌,半个村的人都来看,“这是神奇的东方汤!”

回头这朋友跟我感叹:

“英国人,真是不懂啥叫调味啊!”

话说回头。拜伦先生靠着自家有酱,就怜悯意大利人吃不好,在我看来,就像有人对卖番茄的大叔说:

“你连个瓶装番茄酱都没有,怎么吃面呢?”

毕竟英国人思维就是:有袋装咖喱粉了,就不用现调了。

彼得·梅尔作为英国人,曾吐槽过一个英国长辈去巴黎吃东西的情景:

看见法国人吃五光十色各种做法的各色鱼,他表示“我不吃我看不懂的菜名,就给我炸鱼薯条。”

不吃牡蛎,“黏糊糊的”。不喝浓汤,“会沾我的胡子。”

看见法国人饭后几十种风味奶酪可以选,表示“我只要吃切达干酪。”

听说法国人也吃苹果派,但英国老做法是派皮裹一堆苹果,法国做法是苹果露在派皮上,于是发表看法:“不知道他们的奶油正宗不正宗。”

就是这么位英国顽固老大叔,总觉得英国人吃法才是对的,嘲笑法国都不大对。

唉。

许多对他人的嘲笑,很容易不自觉地,映射出自己的局限啊。

撰稿:张佳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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